2025年6月29日下午，中国技术经济学会《技术经济》编辑部联合中国社会科学院项目评估与战略规划研究咨询中心，共同组织举办“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体制机制一体改革”研讨会。中国技术经济学会党委书记、理事长李开孟出席会议。现将李开孟理事长的发言刊发如下。

着力破解拼盘式一体改革

中国技术经济学会理事长  李开孟

教育科技人才一体改革是一项系统工程，在实践中由于缺乏真正的一体推进策略，改革仍由教育、科技、人才等不同部门分别负责，呈现出拼盘式所谓“一体”改革的特征，难以形成改革合力。这种拼盘式改革不仅造成资源分散、重复建设，更阻碍教育链、人才链、创新链的有机衔接，制约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化解拼盘式改革的现实困境，需要从管理协同、评价体系、资源配置等核心层面综合发力，通过建立统筹协同管理机制、构建统一评价体系、优化资源配置方式，打破部门壁垒，实现教育、科技、人才深度融合与协同发展，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改革举措，加强政策落实与监督评估，推动教育科技人才一体改革取得实质性突破，为我国建设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提供有力支撑。

一、拼盘式改革的三重困境

1、管理协同失灵

我国教育科技人才管理长期遵循科层制逻辑，形成固化的“部门-领域”对应关系。教育部门主导的人才培养体系与科技部门主导的科研管理体系存在显著的目标错位。以基础学科人才培养为例，教育部门“强基计划”侧重学术型人才选拔，科技部门“基础研究人才专项”则强调科研成果产出，二者在培养周期、评价标准与资源投入等方面缺乏协同安排。这种治理碎片化导致重大科技项目攻关中出现“九龙治水”现象，形成“条块分割”局面。部门间权责边界模糊，在跨领域项目推进中常出现相互推诿、协调困难等情况，极大降低改革效率。

2、评价体系割裂

现行评价体系呈现典型的“领域分割”特征，教育、科技、人才评价体系各自独立，评价标准缺乏统一性与协同性。教育领域以学科评估、教学成果为主要评价指标，科技领域侧重科研论文、专利数量，人才评价则关注职称、荣誉称号等。这种分散的评价标准无法体现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发展的内在逻辑。更值得关注的是，短期量化考核催生“重论文轻应用”“重头衔轻贡献”的异化现象，使创新主体陷入“指标竞赛”而非价值创造的困境，背离一体改革的本质要求。

3、资源配置错位

教育、科技、人才资源配置的部门化倾向造成严重的供需失衡，缺乏统筹规划与优化配置。财政资金、科研平台、人才项目等资源在部门间重复投入，却在关键领域存在供给不足的问题。例如，高校与科研院所科研设备重复购置，而产业急需的中试平台建设却短缺资金。同时，资源配置与产业需求脱节，高校专业设置滞后于新兴产业发展，人才培养难以满足产业创新需求，造成资源浪费与供需失衡。这种资源配置的“马太效应”进一步加剧了教育、科技与产业之间的创新鸿沟。

二、拼盘式改革的形成动因

1、传统路径依赖

我国教育、科技、人才管理体制长期采用条块分割的模式，并形成相对独立的管理体系。各部门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建立起各自的管理流程、政策体系和利益格局。尽管进入新时代，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对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发展提出迫切需求，但传统管理运行机制的惯性仍在持续发挥作用。例如，科研项目管理仍沿用“申报-评审-结题”的线性模式，缺乏跨部门资源整合机制，导致政策执行呈现“旧瓶装新酒”的形式化倾向。改革新举措的落地，容易受到原有管理框架的束缚，各部门更倾向于在自身领域内推进改革，导致一体改革难以突破既有格局，形成拼盘式改革局面。

2、利益博弈失衡

公共选择理论认为，政府部门作为“理性经济人”存在自身利益诉求，如教育部门注重教育质量提升与人才培养规模，科技部门强调科研成果产出与科技创新能力，人社部门关注人才队伍建设与就业保障。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部门间为争取更多资源、维护自身利益，往往优先推进符合本部门目标的改革举措，对跨部门协同改革的积极性不高。同时，政绩考核与本部门改革成效紧密相关，进一步加剧部门间的利益博弈，使得一体改革在现实利益面前难以有效推进。这种部门理性与系统理性的冲突，使得一体改革陷入“合成谬误”困境。

3、制度惯性掣肘

教育科技人才一体改革需要完善的配套制度与协同机制作为支撑，但目前相关制度建设相对滞后。从制度经济学视角看，制度供给不足是导致改革碎片化的深层原因。一方面，跨部门的协同决策机制、资源共享机制、监督考核机制尚未健全，导致部门间统筹改革缺乏制度保障；另一方面，政策制定过程中，缺乏对教育、科技、人才内在联系的深入研究，未能形成系统集成的政策体系。激励相容机制缺失，跨部门的改革协作既无考核加分也无资源倾斜，难以激发主体积极性，形成“制度真空”的改革困境。制度惯性的掣肘使得各部门在推进改革时，只能被迫延续原有的工作模式，无法形成一体改革的合力，最终演变为拼盘式改革。

三、拼盘式改革的破解路径

1、建立统筹协同管理机制，打破部门壁垒

建立高层级统筹协调机构是化解拼盘式改革的关键。建立由国务院牵头，教育、科技、人才等部门共同参与的一体改革跨部门协调机制，负责制定一体改革战略规划、统筹协调重大政策、监督改革推进落实。建立定期联席会议制度、跨部门改革联合推进机制，打破部门壁垒，实现政策协同、资源共享与工作联动。明确各部门在一体改革中的职责定位，制定权责清单，避免职能交叉与推诿现象。完善法律法规与制度保障，将一体改革要求纳入相关法律政策体系。修订教育法、科技进步法和人才条例等法规制度，增加一体改革相关条款，将一体指标纳入政府绩效考核体系，明确各主体权利义务与协同机制，为一体改革举措落地提供坚实法治保障。

2、构建统一评价体系，强化创新导向

构建统一的教育科技人才评价体系是推动一体改革的重要牵引。将教育、科技、人才评价指标有机整合，构建“投入-过程-产出-影响”全周期评价体系。在高校评价中，增加科技成果转化、人才培养质量与产业需求匹配等指标；在科技评价中，提高成果应用价值、创新团队建设、产教协同发展等权重；在人才评价中，注重实际创新能力与贡献，破除“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倾向。建立跨部门评价专家库，采用同行评议、市场评价、用户评价相结合的评价方式，确保评价结果科学公正。同时，建立评价结果反馈与应用机制，将评价结果与资源配置、政策支持挂钩，引导创新主体关注一体发展。

3、优化资源配置模式，实现供需匹配

优化资源配置模式是化解拼盘式改革的核心举措。构建“战略需求识别-资源动态配置-效果反馈优化”的闭环机制，统筹财政资金、科研平台、人才项目等资源，建立国家产业技术需求数据库，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及时掌握产业技术创新与人才需求，推动资源配置与产业需求精准对接。加强对重点领域、关键环节的资源倾斜，避免重复建设与资源浪费。设立一体改革专项基金，采用“揭榜挂帅”“赛马制”等竞争性分配方式，重点支持中试平台建设、复合型人才培养等薄弱环节。引导高校、科研院所围绕产业需求调整专业设置、科研方向，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应用。鼓励龙头企业牵头组建创新联合体，通过校企合作、共建产业学院等模式，实现资源共享、协同发展，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供需有效匹配，推动各类资源向创新价值高地集聚。

中国技术经济学会《技术经济》编辑部
2025年7月1日